图：清明临近，采茶工在杭州西湖区的西湖龙井一级保护区的茶园里采摘西湖龙井明前茶的嫩芽。/新华社

　　和友人沿着龙井路向西湖閒閒步行时，正下着雨。清明时节，雨水总是如约而至，这种微雨带着潮湿的感伤，让城市的气氛变得湿答答的。然而漫步于龙井路上，心情又因道路两旁逶迤连绵的茶山和茶园的广阔景象倍感惬意畅快。山青境幽，茶海翻卷，诗意翩跹，身处湿漉漉的茶园深处的，除了浮生偷閒的零散游人，便是背着竹篓的忙碌茶农。

　　茶者，南方之嘉木也。茶是自然给杭城的恩赐。清代诗人袁枚在《随园食单》中写道：“杭州山茶处处皆清，不过以龙井为最耳。”西湖龙井的采製有着强烈的季节性，以嫩为佳。常言道“明前茶，贵如金”，是因为多数人认为清明前后采的龙井茶品质最好，然而茶树在清明前生长速度较缓，能供采摘的茶叶很少，故以稀为贵。我不常喝茶，但喜茶山。茶树是含蓄的，它在春风细雨中汲取着天地间的能量，浓缩着一整个春天的清爽馨香。置身于茶山中，心与自然融为一体，只觉心旷神怡。不知有多少人和我一样，把时光浪掷在山野之中，只为饱尝这一抹属于春的青绿。

　　龙井路周边规模最大的茶园中坐落着中国茶叶博物馆，由双峰馆和龙井馆构成，分别介绍中国和世界的茶文化。博物馆依山而建，宜品茶赏花，馆外池中有莲，后山有樱，深深浅浅的粉色为苍翠的茶山添上诗情画意。春天也是赏樱的好时节，樱花花期极短，从热烈绽开到寥落凋零的时间往往在一周左右。茶叶博物馆的樱花在半山腰安静生长，清冷矜持中又散发着浓烈的乡野之美，这是大面积栽种在城市花园中的花树难以具备的。清明正是樱花花瓣将落未落之时，片片粉白坠在枝头，如烟似雾，是一场盛大又即将落幕的宴会，好像再晚来一天，就会错过这刹那芳华。春樱就像明前茶，是大自然在特定时节呈现出的美丽产物，有一瞬我也渴望时间静止，让灵魂在浮香中肆意飘游。那些在世间无常无告、会消失的美丽，无论是溪水中飘零的落花，雨水中被打散的枫叶，还是灵隐寺石阶上渐融的雪，都能令人沉醉和感怀。

　　日本文化研究领域常出现“物哀”这一概念。春樱夏祭，秋枫冬雪，这些美丽无常的事物都能唤起“物哀”的意识。江户时代的国学家本居宣长把“物哀”描绘为对世间万物的感知和辨清，从中获得的情感不止于“哀”，而是包括诸多复杂的情绪。身处于茶园花雨之中，有淡淡的欣喜也有蒙胧的感伤，一切似乎都刚刚好──刚刚好遇上花期和采茶季，刚刚好收获满怀的时令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