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香港舞蹈团2019/20舞季的压轴剧目，舞剧《青衣》即将在下月上演。改编自毕飞宇的同名小说，在二○一五年首演以来已在海内外巡演八十多场，此次首度来港演出，自然令人期待。在去採访本剧的编舞、青年舞蹈家王亚彬之前，我又重温了一遍原著。

　　评论界常常认为毕飞宇十分擅长书写女性，中篇小说《青衣》便是典型一例。女主角筱燕秋“命中就有两根青衣的水袖”，年轻成名，惹祸沉寂，以为人生就这样了，未曾想二十年后，机缘巧合，复出再登台，然而这条回归之路并不顺畅，为了一直站在舞台上她不惜减肥堕胎，水袖飘飘，清高孤傲，但终抵不过岁月的折磨，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手把手教的学生替代。

　　坚定地自认“我就是嫦娥”，筱燕秋执著於演戏不愿放弃，然而年龄对舞台表演者，尤其是对女人来说，绝对是极具杀伤力的武器。“她的那种卖命就和年轻人的莽撞有所不同，彷彿东流的一江春水，在入海口的前沿拚命地迂迴、盘旋，巨大的漩涡显示出无力回天的笨拙、凝重。那是一种吃力的挣扎、虚假的反溯，说到底那只是一种身不由己的下滑、流淌。时光的流逝真的像水往低处流，无论你怎样努力，它都会把覆水难收的残败局面呈现给你。”小说的结尾，局面既定，无力挽回，她独自一人在剧场外，迎着风雪，身着一身薄薄的戏装，在剧场内观众的喝彩声中，用整个生命演绎了奔月的嫦娥。

　　此番再读《青衣》，总是忍不住拿筱燕秋与《霸王别姬》裏的程蝶衣作比对。二人皆如飞蛾扑火般将自己活成了戏台上的角色，不同於程蝶衣秉持的执念“世上纵然有其他虞姬，我却不屑多看一眼”，筱燕秋却无法接受自己之外的另一个嫦娥形象存在。“吃错藥是嫦娥的命运，女人的命运，人的命运。人只能如此，命中八尺，你难求一丈。”这是作者在书中道出的残忍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