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有两句诗:“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江头千树春欲暗,竹外一枝斜更好。”前一句是题惠崇的《春江晚景》,后一句是和秦观的诗来咏梅。而巧合之处在于,都用“竹外”来作层次与色彩的转换、衬托。
桃花妖冶如飞燕,梅花高冷似昭君,而与竹子同框都相得益彰,桃花更显妩媚动人,梅花更增幽雅閒静。桃红与柳绿互搭,虽不乏生气,但未免太娇弱;松柏与竹、梅同属“君子系”,然而与梅花匹配,就过于粗豪,不如竹子适度刚刚好。
诗书画里,竹子本身是气场很足的“大主角”,但如果作为配角甚至友情客串,往往就令场面顿时熠熠生辉,增色不少。而且童叟无欺,老少皆宜,贫富不拘。可举轻若重,又可举重若轻。太沉闷的地方,如残垣断壁、枯枝野草,有一两棵竹子,便如胜境;太过鲜艳之处,如桃李争芳,但凡有一竹,便让人不敢轻佻放肆。
不惟桃与梅,云烟流水,小村篱落,亭台楼阁,山川星月,风雨雪霜,竹子都可百搭。所以,诗人从“竹外”视角来参看大千世界。“竹外麦烟愁漠漠,短翅啼禽飞魄魄。”(陆龟蒙)“松间野步稳,竹外飞桥转。”(苏轼)“夜簷静透花间月,昼户晴生竹外烟。”(邵雍)“太湖西岸景萧疏,竹外山旋碧玉螺。”(唐寅)“楼阁高低嵌竹外,湖山左右赴簷前。”(李鸿章)。唐宋明清,络绎不绝。
还有“竹外天空晓,溪头雨自晴。”“竹外流泉绕屋鸣,田头有水不忧晴。”“棋声敲竹外,帘影落花间。”真是有声有色。一枝也够,一丛也行,密密层层如竹林竹园亦可,都各有韵致。
所以,“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还真不是一句“凡尔赛”的客套话。竹子确有这样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