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中国在汇率制度的改革保持比较平稳的基础上，要促进企业直接对外投资，这样也是为了避免所谓的脱鈎

　　中国目前汇率制度基本适合当前国内外局势，并不需要在根本上做大的变动。这并不是说汇率制度不需要进行改革，但是如果要改成完全清洁的浮动汇率制度，而且要在短期内完成改革是不现实的。未来中国资本流入的压力可能会进一步加大，要特别关注短期资金的流入和人民币升值过快对国内金融及经济稳定产生的影响。

　　中国已基本退出对汇率的常态化的干预。“811汇改”以后面临资本大量流出的情况，这是由当时国内外的一系列情况决定的，所以我们就在2017年5月引进了逆周期调节因子。引进逆周期调节因子的目的是什麼呢？是为了防止汇率的单边贬值预期的超调和羊群效应。即是在各商业银行上报的中间价的基础上，中央银行再加入一个因素，这个因素就是逆周期调节因子。

　　在这三年多当中，我们运用过，但也不是总运用。尤其是最近大半年到近一年，已经基本上不再运用逆周期调节因子了，或者说运用的非常少了。我们现在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甚至兑一揽子货币的汇率都是由外汇市场的供求关係决定的，可以说某种程度上，已经实现了所谓的清洁汇率制度。

　　汇率制度无需大改

　　笔者的一个观点是，没有必要对目前的汇率制度做比较大的改动。但如果现在社会上出现一种舆论，是不是需要对目前的汇率制度做出改革，那麼我的态度是不反对。笔者觉得汇率制度确实也需要深入地、细緻地进行改革，但目前没有必要对汇率制度做比较大的改动。因为如果做比较大的改动，无非是两个方面：一个是对汇率的波动幅度2%进行改动，还有一个就是对逆周期调节因子是不是需要保留进行改动。

　　首先，有人提议中国应该实行完全清洁浮动的汇率制。我不赞成这种说法，因为完全清洁的汇率制度波动的浮动就必须超过2%。而对於中国现在是不是需要扩展到3%或4%，笔者认为不需要，至少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不需要。首先近年来，人民币汇率变化还是比较大的，但几乎没有达到过每日波动幅度超过2%，甚至几乎没有接近2%的波动幅度。所以这个2%对我们来说，在未来比较长的一段时间内已经够了。

　　如果扩大汇率浮动幅度，反而会扰乱市场预期。本来2%蛮好的，现在如果觉得可以3%或4%了，那麼市场就会猜想，是不是中央银行有意把汇率波动幅度扩大到3%或4%，市场预期反而被扰乱了，鼓励了外汇的投机行为。

　　对於企业来说，企业往往是希望汇率基本保持稳定的。因为这样可以避免汇率的波动对企业经营的干扰，企业就可以专注於自己的生产和经营，而不需要过度地去判断汇率的趋势。如果通过汇率的波动来对企业的盈利或者亏损增多一个因素，会让企业觉得很累，甚至企业很可能就不好好经营它的本业了，反而会利用汇率去套利。所以，我们如果真是站在企业和社会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应该是去稳定人民币汇率。

　　其次，就是有没有必要对逆周期调节因子进行改革。笔者觉得也没有这个必要，因为逆周期调节因子是一个手段，也就作为汇率超调或者出现羊群效应时保留的手段，至於用不用是另外一回事。我们已经将近一年基本不用了，也不是说绝对不用，虽然基本不用，但是可以让它放着，一旦出现外汇市场的外汇大幅波动的时候，是可以运用的。这本身就是一种威慑的手段，是要告诉外汇市场不要太过於投机，否则我们可以运用逆周期调节因子来调节。

　　上述两个重大的改革，目前来看都没有必要，也就意味着目前的汇率制度没有必要做比较大的改动。当然，笔者并不是反对汇率制度进行改革，只是说目前的汇率制度是比较适合当前中国国内外情况的。

　　现在与外汇有关的文件也好、教科书也好，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肮髒浮动，一种是清洁浮动。所谓清洁浮动就是完全不干预，所谓肮髒浮动就是在需要的时候，中央银行外汇当局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引导或者干预。但我认为不应该翻译成“肮髒干预”，“非清洁浮动”的叫法可能会比较好。实际上，哪怕是宣布了清洁浮动的国家，它在必要的时候也会进行外汇市场的干预。

　　笔者举两个简单的例子：日本是宣布了清洁浮动制度的国家，但其在2003年为避免日圆一次性升值，一次性买入了1500亿美元，这就是非常明显的干预；2010年欧债金融危机爆发以后，为避免资金大量流入瑞士，使瑞士法郎大幅高估，导致通货紧缩，瑞士央行於2011年9月设定了瑞士法郎兑欧元汇率的上限，而设定上限就是一种干预，不能超过这个上限，目的是为了缓解通缩压力，实际上这时候瑞士也已经宣布了清洁浮动。

　　让我们来看一下世界的汇率制度的变化发展趋势。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它的成员国不同的汇率制度佔比的分布，每年都有统计。最近十年（2009年到2019年），IMF成员国主要採取三种汇率制度：第一种是固定汇率制度，第二种就是类似於中国这样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第三就是类似美国这样的浮动汇率制度。总的来说，採取浮动汇率制度的国家佔比在减少，採取规定汇率的国家佔比在增加，尤其是採取像中国这样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的国家在大幅度的提高，这说明了全球汇率制度正在往这个方向靠拢。

　　投机热钱扰乱市场

　　最近一段时间，人民币汇率升值趋势比较明显。前一段时间，人民币兑美元贬值的时候，最多的时候几乎是达到了7.2，就是1美元兑人民币差不多在7.2元左右，但是7月份开始，已经升到过7了，8月份无论是人民币兑美元的双边汇率还是人民币对一揽子货币的汇率都表现出明显的升值。8月31日，人民币兑美元在岸、离岸双汇率双双突破了6.8。目前人民币兑美元已经升到了6.76。而根据目前的趋势，人民币兑美元的进一步升值也是完全可能的，这也是大多数专家所判断的。

　　另一方面，外汇储备也比较能反映资金流向。8月中国外汇储备余额达到3.16万亿美元，比上个月增加了102亿美元，已经连续五个月上升了。大家知道，曾经有一段时间中国的外汇储备才3万亿美元，现在已经连续五个月增加至3.16万亿美元，笔者估计未来一段时间，外汇储备继续增加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这都说明了短期资金流入的压力可能会比较大。大家都知道，短期大量资金流入可能会提高输入性的通胀压力，因为短期资金流入会使得中国的货币供应量增加，货币供应量增加就会引起通货膨胀，或者推高国内的资产价格，也就是楼市、股市等资产价格，所以这也是应该引起关注的。

　　目前对於资本账户的双向开放，尤其是资本账户的一定程度的平稳开放，有人并不赞成，因为他们认为，资本账户如果开放以后，是不能够收回的，如果收回，会对国家有比较大的衝击。实际上并不是这麼回事，因为无论是IMF，还是其他国家，都从来没有规定过。资本账户哪怕开放了以后，在需要的时候也是可以进行一定的管理或者管制措施，IMF对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过关於资本账户开放的要求。

　　这样的先例也很多，其他国家面对大量资本短期内流入的时候，也会实行无息準备金或者宏观审慎税等风险管控措施。比如说冰岛曾经在2016年，对部分流入外资收取高达75%的无息準备金，储蓄一年以后就降低到了40%，就是为了反对短期资金大量流入和流出；韩国2011年开始对银行非存款外汇负债收取宏观审慎税，对银行的这个负债并不一定都是存款，还有债券等，负债期限越长，税率越低，负债不到六个月，税率就高达1%，这与冰岛的情况是一样的，韩国政府希望流入的负债期限要长、不能太短，短的话就收取比较高的宏观审慎税，负债不到六个月，税率就高达1%，如果负债时间长了，税率可能相对的就会比较低。

　　上述例子都可供我们参考或借鉴，并不是说现在必须实行这样的手段，而是这样的手段在国际上也是通用的，也是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採用的。总的来讲，我们毫无疑问是欢迎外资流入的，但不欢迎短期的投机资金流入。投机资金的短期流入意味着很可能过一段时间以后会大量流出。短期的大量流入和短期大量流出一定是在金融市场，不会投入实体经济，这样一来，对中国金融市场是一种扰乱，对中国的货币政策，包括对国家经济运行状况、通货膨胀等都不利。

　　中国非常欢迎长期资金的流入投入实体经济，同样也鼓励中国的资金走出去进行直接投资，而不是去进行短期的投机，比如说炒房地产，或者买卖艺术品之类的。我们鼓励企业走出去进行国外的高新技术的投资和企业的併购，以及购买能源、资源等。当然这并不容易，因为现在的国际局势已经不是多年前了，逆全球化的形势比较严峻，所以你要出去收购高新技术是比较困难的。但我们不能自己卡自己的脖子，只要有这样的投资机会，就应该鼓励。至於怎麼鼓励，涉及到外汇制度，因为你出去投资肯定是用外汇去投资，当然现在也有用人民币进行交易的，这同时又涉及到人民币国际化，促进了人民币国际化的发展。

　　总体上讲，中国在汇率制度的改革保持比较平稳的基础上，要促进企业直接对外投资，这样也是为了避免所谓的脱鈎。一方面要引入外资进入中国，另外一方面中国的资金也可以直接投资国外的高新技术产业，购买资源、能源。这样，从经济上来讲，脱鈎的可能性就会非常小了，可以使中国和世界经济进一步的紧密联繫，使中国进一步融入世界经济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