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镀金时代/中美关係压力未减\东方证券首席经济学家兼总裁助理 邵 宇

2020-11-12 04:24:15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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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拜登的当务之急和优先事项是扭转特朗普政府的抗疫政策,这是他赢得选举的重要加分项

  拜登与特朗普的行事风格迥异,两党执政理念和政策立场也有较大差异。如同特朗普上台伊始就宣布退出TPP(跨太平洋夥伴关係协定),终止“奥巴马医疗法案”一样,拜登政府也可能来一场“拨乱反正”式的改革。然而,两人在对华政策方面共识大於分歧,区别仅在於形式,中国的压力并未下降。

  整体而言,共和党崇尚的是古典自由主义,即保守主义或右派,美国总统的代表人物是1981至1989年任职的里根。其基本主张是:小政府、减税、放鬆监管、有限福利和保护主义。民主党属於自由派或左派,是对古典自由主义的改进,认为实现自由的方式并不是自由放任,而是对自由加以限制,尤其是经济自由。其基本主张是加强监管、推行有利於缩小贫富差距的税收制度和照顾弱势群体的福利制度,以及多边框架下的全球化。

  内政外交 拨乱反正?

  拜登的当务之急和优先事项是扭转特朗普政府的抗疫政策,这是他赢得选举的重要加分项。拜登上台后,随着抗疫政策的转变,第三波扩散进程会受到抑制。在此过程中,拜登政府大概率会重返WHO(世界衞生组织),与包括中国在内的成员国协调共同抗疫工作内容,全球在这一领域内的合作,例如疫苗、藥物、医疗物资供应链应当会远比特朗普时代更具建设性。

  经济政策方面,财政扩张是少有的共识,区别在於具体额度和投资方向,总体上民主党人的刺激包裹会更大,但可能会遭遇分裂国会的狙击。货币政策方面,与特朗普不同的是,拜登比较注重美联储的独立性,至少不会反覆在公开场合表达自己的货币政策立场,预计美联储短中期都不太会撤出宽鬆的货币政策。税收政策方面,拜登计劃对富人和企业加税,境内企业所得税率从21%提高至28%,海外分支机构所得税率从10.5%增至21%,年收入40万美元以上的人群所得税率提升近3个百分点,收入100万的人群的资本利得税率翻倍(从20%到39.6%),这一点符合民主党的进步理念,但最终效果上或对经济和大企业企业主形成压力。金融监管方面,两党立场也截然相反,拜登对美国经济过度金融化表示担忧,主张加强金融监管。科技政策方面,特朗普在执政期间大幅削减联邦政府科技研发支出,在应对疫情期间凸显了其对科学的怀疑态度,引起美国乃至全球科学界广泛抗议;与之相反,拜登更加尊重科学和科学家,主张增加对基础科研的投入。但民主党议会近期一再表示对头部巨型科技寡头的监管意愿,存在的反垄断和隐私保护要求,会显著提高科技股和纳指的压力。

  在贸易和外交方面,两党立场有比较鲜明的对比。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特朗普都有明显的“分裂主义”和“民族主义”倾向,是国际国内的双重分裂主义者。而拜登是一个弥合主义者,仍然希望美国能在全球发挥“黏合剂”作用,联邦政府是所有美国人的政府,没有党派和种族歧视。

  虽然对美墨加协定(USMCA)持支持态度,但民主党政府仍期望在多边框架下推动贸易自由化。降低关税,推动WTO(世界贸易组织)改革,以及重新加入CPTPP(跨太平洋夥伴全面进步协定,前称TPP,即跨太平洋夥伴关係协定),都是计劃中的事项。中美在贸易领域的纠纷有望缓和,这主要体现在关税层面,因为拜登认为,加征关税损害了美国消费者的利益和整体福利。另一个可能出现的变化是,美国将改善其与欧盟的关係,拜登表示将全力修复被特朗普破坏的盟友关係,并加强美日韩联盟、团结北约盟友。拜登与奥巴马一样反对贸易战,但对非盟友国更强硬。拜登多次表示,将引导供应链回流美国,并通过联合盟友、征收反倾销税等持续对部分非盟友国施压。地缘政治方面,拜登或重回与伊朗和朝鲜的核武器谈判,放弃单边主义,同盟友再度进行协调合作。

  社会和民生方面,除了抗疫政策,两党在环保与能源、移民、种族、医保、就业和枪支管制等方面均有较大差别。特朗普注重的是美国的能源独立地位,以及能源行业在创造新增就业上的贡献,但拜登更注重节能环保,故他对发展化石能源持消极态度,主张发展清洁能源和重新加入《巴黎协定》;特朗普注重的是增加就业岗位的数量,拜登同样支持创造就业岗位,但同时也强调低收入者工资的提升,主张将最低小时工资从7.25美元提升至15美元;移民政策方面,拜登上台后会出现“大反转”,美移民政策有望边际放鬆,种族歧视性政策也有望被取消;医疗保健方面,拜登明确表示,他计劃在任职后立即撤销特朗普撤销的奥巴马政府实施的100项公共衞生和环境法规。

  中长期博弈複杂化

  在与对方的交往中,中国和美国均有“开放”、“部分开放”和“封闭”三个选择。如果中美完全脱鈎──“中国封闭+美国封闭”,这相当於冷战。中美当前处於“中国部分开放+美国部分开放”状态,拜登上台后,滑向冷战状态的可能性下降,回到最优状态的可能性有所提升。

  在2020年3/4月号的《外交》杂志上,拜登发表了一篇重量级的竞选文章《拯救特朗普之后的美国外交政策》,明确提出了内政外交的基本政策框架,对内恢复民主,对外实施“中产的外交政策”。其中,拜登政府对华关係的基本主张可以概括为如下三条:

  第一,美国将与其他西方国家联合起来,凭藉佔据全球GDP一半以上的分量,塑造从环境到劳动力、贸易、技术以及透明度的规则。

  第二,美国对华将採取强硬措施,不让中国主导未来的技术和产业发展。

  第三,美国打算在气候变化、防核扩散和全球衞生安全等“中美利益交汇的问题”上与中国合作。

  因此拜登在竞选时明确宣称俄罗斯是敌人,而中国是竞争对手。

  不妨比照2019年欧洲对中国的战略定位来考虑下个四年的中美关係,欧洲认为,在不同政策领域,中国既是与欧盟有相似目标的合作夥伴(气候、安全、地缘);又是欧盟需要找到利益平衡点的谈判夥伴(经贸、自贸区、一带一路);还是同样追求技术领导地位的经济竞争者(AI、5G);也是扩展不同治理模式的体系型对手(意识形态、全球治理),整体来看接触、合作和公平竞争是主基调。

  因此,即便中美关係短期会有所缓和,但中长期博弈会显得複杂化,美国两党对中国长期竞争政策已经成为共识,必须妥善应对和管控风险,以极大智慧逃逸出大国之间关於权力(利益)、体制和文化的多重衝突状态。

  整体而言,拜登与特朗普在对华政策立场上可谓是共识最多的领域。他们均主张对华採取强硬态度,但拜登对於在中美有共同利益的领域的合作持明确的欢迎态度,如控制核武器的扩散和应对环境恶化等。拜登上台后,中美关係的可预见性显著提高,在贸易、金融和人员往来方面的摩擦有望缓和,短期会考虑取消关税,重新判断贸易协议,中长期主张通过新建规则来制约中国,中美博弈将进入长期的、基於规则的和较为可控状态,但他也会力主形成一个针对性更强的西方统一战线联盟,中长期制约中国的技术升级和构想中的新一代全球化进程。因此不排除在未来一段时间,双方在意识形态、人权和地缘政治领域的摩擦可能会升级。

  综合而言,中国的压力并未下降,但结合中国改革方向来看,拜登上台后,中美在维护多边框架,促进全球化和对外开放的大方向上并无二致。就像是一场赛跑,总有输家有赢家,区别仅在於竞赛的过程。中美博弈的长期性会因为拜登上台变得明朗;中国转向以内循环外主体、内外循环相互促进的必要性不会下降,反而会有所提升,毕竟美国很有可能联合欧盟和亚太周边国家,对中国施压;中美未来的竞合格局,取决於各自内循环的效率和外循环的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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