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果木大家族中,枣树是发芽最晚的一个,枣芽搭的是春天的末班车,但紧接着枣花就次第开了,它坐上的却是夏天的首班车。清代诗人潘内召有一首诗就是专门写枣花的:“忽忆故乡树,枣花色正新。枝迎馌饷妇,香惹卖浆人。纂纂飞轻雪,离离缀素珍。祗今秋渐好,频扑任西邻。”
诗以“忽忆故乡树”起句,也不禁勾起了我对老家的思念。儿时的我对枣树一点也不陌生,不但自家的院子里就有十几棵,而且村上还有一片很大的枣林。每年一入夏,满村都是浓浓的枣花香。古诗有“水田声里疑无路,枣树花香又一村”的描写,家乡虽不是水田,但枣林四周却有一片一片的麦田,此时初齐的麦穗也已开始泛黄,风一吹,沙沙作响。“轻寒轻暖逗芳菲,又见檐牙乳燕飞。正是晴和好时节,枣芽初长麦初肥。”蓝天白云下,滚滚麦浪簇拥着枣林,煞是壮观。
农谚说:枣花开,枣花开,枣花开了好割麦。枣花一开,人们就要开始准备着“磨镰霍霍向麦田”了。割麦子的活儿是大人的专属,我们这帮孩子便相约来到枣林里尽情玩耍,枣树的叶子很小,白居易曾喻其“叶小如鼠耳”,所以虽茂盛,遮出的阴凉却只能是斑斑点点的。可是跟顶着大日头在麦田里挥汗如雨的大人们相比,这里已足可堪称“避暑山庄”了。我们撒着欢儿地穿梭在枣树丛中,追逐嬉闹,好不快活。
玩累了,我就坐在地上,仰起脸很认真地寻找那些正散发着缕缕芳香的枣花,可是树太高,枣花又体型娇小,我根本看不清楚它开在树上时的模样。但有时候风一吹,会有零星的枣花轻轻落在脸上或赤裸的背上,痒痒的。
大文豪苏轼曾有一首《浣溪沙》就写到了枣花飘落的情景:“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牛衣古柳卖黄瓜。”同为宋代的另一诗人王溥所作《咏牡丹》诗则多了几分调侃:“枣花至小能结实,桑叶虽柔解吐丝。堪笑牡丹如斗大,不成一事又空枝。”这与《增广贤文》中所言:“牡丹花好空入目,枣花虽小结实多。”一样,都是赞美枣花之内涵的。王安石赞得更直接:“种桃昔所传,种枣予所欲。在实为美果,论材又良木。”不但花香果甜,就连其树身亦是难得的好木材。
许是上天眷顾,知我痴迷枣花,去年搬新家后,小区后边正好紧挨着一座小山,而小山上就有几株野枣树,也叫野山枣。虽枝瘦叶稀,但曲弯如虬,颇有几分仙骨。就在前几日,我又去看它,只见叶柄根处,已是花簇锦然。黄白相间的枣花大小若米,青嫩如其叶,阳光下若瓷若玉,晶莹剔透,着实喜人。还有些许没开的,则状若包袱,无法知其内形。心想,这状若包袱的花苞一定是在孕育果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