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澳门的广彩作品。
中华文明自古通过陆上与海上丝绸之路,对世界文明进程产生深远影响。然而,当前国际社会对中华文化的认知仍存在显著失衡:一是学术研究偏颇:西方学界长期主导“西学东渐”研究,而“东学西传”的历史脉络未得到系统性梳理;二是文化资源沉睡:全球数百家博物馆、图书馆及私人收藏中,大量涉及中国的文物、典籍、艺术品未被充分研究与展示;三是叙事话语缺失:中华文化对世界文明的贡献未被纳入主流历史叙事,导致国际社会对中国文化的认知碎片化。为此,需要系统性重构“东学西传”历史进程,挖掘中华文化在全球的深层印记,提升国际传播力与影响力,助力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
澳门是海上丝绸之路开通后中华文明与西方对话持久的场所,也是中西文化相互交流的重要通道,许多中国经典经传教士翻译成西方文字后从澳门首次传到欧洲,当时先进的科技艺术知识也从澳门进入中华大地。同时,澳门也是中外知识生产、交汇和传播的基地,引进了第一部西式活字印刷机,出版了中国新闻史上的第一份报纸《蜜蜂华报》以及历史上第一部《葡中字典》和《英华词典》。更为重要的是,在澳门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交流互相经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话语体系。
澳门的真正价值,不仅在于证明不同文明可以共存,更在于演示如何将差异转化为新文明的胚胎。从澳门再出发,回顾历史,探索中西方文明交汇融合的路径和范式,重构“东学西传”历史脉络及其与当代实践之联系,弘扬澳门跨文化实验场的传统功能,开启中华文化全球影响力的新时代,让世界重新发现中国不仅是文明的学习者,更是文明的贡献者,具有重大的意义。
概而论之,澳门在中学西传中的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精神传统的体系化输出
罗明坚一五八三年在澳门完成的《四书》拉丁文译稿,创造了文明对话的元语言系统。通过将“天”译为“Deus”(上帝),他成功在儒学与基督教神学间建立可比性框架。这种诠释策略直接影响了莱布尼茨的单子论,其一七一四年手稿中关于“前定和谐”的论述,明显借鉴了朱熹“理一分殊”的哲学概念。
佛教思想的西传更具戏剧性。卫匡国一六五四年《中国佛教史》引发的“自然神学论战”,实质是佛教文献的哲学重构。正方将禅宗“顿悟”类比阿奎那的“神圣光照”,反方则指责其混淆了启示真理与理性认知──这场持续三年的论战,客观上推动了欧洲启蒙运动对宗教多元主义的思考。
物质文明的拓扑传播
广彩瓷器的风格突变,揭示了物质文化传播的复杂轨迹。外销瓷显示,纹样设计存在“澳门变异”,如将葡式卷草纹与中国山水构图结合。这种变异源于澳门艺术家的中介作用,他们创造的“混血美学”使中国器物成为洛可可运动的重要灵感源。
园林美学的传播更体现深层的知识转译。钱伯斯一七五七年《东方造园论》中“师法自然”的原则,实为对中国园林的空间解构。通过比对档案数据,可发现其著名的“意境渐进”理论,实为三进院落空间序列的几何抽象。
制度文明的深层对话
魁奈一七六七年《中华帝国专制制度》对科举制的理想化描述,源自从澳门收集的行政文献。魁奈似乎将八股文的“破题─承题─起讲”结构,曲解为类似法国科学院论文的理性论证框架。这种创造性误读,反而推动了欧洲文官考试制度的建立── 一八○六年英国东印度公司《文官考试条例》中“分级考核”制度,直接参照了大清的职官体系。
法律领域的制度杂交尤为深刻。一七四九年《澳夷善后事宜条议》确立的“各依本俗”原则,经荷兰法学家格劳秀斯引用,成为近代国际法中属人管辖权的早期范例。新加坡一八一九年设立的“华民护卫司”,其纠纷调解机制几乎完全覆製了澳门理事官制度的三方会审模式,这种制度移植在东南亚殖民体系中产生了链式反应。
从罗明坚的经典诠释到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的创建,澳门始终在探索文明对话的“最大公约数”。或许,从未有纯粹的东方或西方,只有永恒的相遇与重生。风浪将至时,唯有相借桅灯,方能共抵彼岸。古今比对,从澳门经验看到的不仅是技术传承,更是四百年前知识转译逻辑的现代重生。这种将文化差异转化为创新动力的智慧,正是澳门给全球化时代的最珍贵遗产──在文明冲突论甚嚣尘上的今天,澳门的经验证明,真正的对话从不追求本真性,而在创造超越性的新知识形态。
我们期待,联合中外学术力量,从澳门这个个案总结形成“东学西传”研究的范式,产出标志性成果,重构中华文化在全球史中的坐标,彰显中国文化对人类文明的贡献,并以此助力“一带一路”民心相通工程,将文化软实力转化为全球治理话语权,为文化强国、民族复兴和人类文明共同价值的构建贡献澳门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