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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巴黎中国版/绿骑士

2019-06-09 03:02:57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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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策道街景(一八六六年摄)

  拉丁区(下)

  落花犹似坠楼人

  巴金曾住在通尼佛路Rue Tournefort二号,就在他住处不远的转角处便是一条短短的亚米育街Rue Amyot。他可有经过这儿?他可知道才七年前在此发生的那个淒厉的悲剧?

  每当我经过此街,8bis号门前,在十分宁静安详的气氛中,心中总仍慼然。街道上行人匆匆,各自忙着生活上一些重要的事。谁会记起,当年那个绝望的女子?一九二○年一月二十四日,三十六岁的莫迪里亚尼在贫病交迫中去世。翌日,他那个怀着九个月身孕的妻子从五楼跃下。珍.夏布顿(Jeanne Hébuterne)那时才二十二岁,落花犹似坠楼人。她以身殉情、不惜一切要同年同月同日死,留下一个孤女由家人抚养。

  珍出身自传统天主教家庭,本身也有绘画天才,要成为画家。十九岁那年遇到莫,两人深堕爱河,她不理双亲强烈反对与他同居。父母断绝了她的经济来源。

  莫是波希米亚中的波希米亚,生活放任吸毒酗酒。清醒时很优雅和害羞,但一喝了几杯便粗暴抑鬱。

  寒冷的冬日,他瑟缩在破旧的大衣下,竖起衣领以求多一点儿温暖。肺病已深,他咳嗽得整个人震动,像个破箱子。逐间咖啡店推门进去,向人兜售他的画,没有人理睬,没一张卖出去。

  现在他的画价值连城,收藏在世界各大博物馆中。

  街道上不留痕迹。但沁着不知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

  文化八阵图

  从山上再下来到圣日耳曼大道,来到花神和双叟这两间咖啡店,是战后知识分子常到之地,哲学家,文化人的聚脚处,尤以卡谬、萨特和西蒙.波伏娃最为人津津乐道。现在已成为了遊客必“到此一遊”的景点,没有多少思想家在那儿聚会讨论哲学了。

  其实拉丁区有着较低调而充满情味的地方,如好些专题咖啡店,供志同道合的人相聚交流。有各种书迷会,如“蓝波之友”,“布鲁斯特会”,人们相聚,就围绕着“回忆逝水年华”等年复年地谈论……

  又如在於策道(Rue de la Huchette)二十三号那间只有七十五个座位的小剧院。荒谬剧大师尤安斯可(Ionesco)著名的“秃头女高音”和“课程”一九五七年在此上演,六十多年无间断,依最初的导演法。在同一剧院上演同一剧本,破世界纪录。

  虽然全球经济大影响下,文化行业受到威胁重重,但,仍有些痴人坚守着一些小书店、创意小物品店、咖啡小剧场等等个性小天地。小饭店中常有人进来卖花,偶然亦有人卖自己写的诗。亦有泊在岸边的平底船,改为小型音乐厅。在船上听音乐,看着圆圆的船窗外柔静的河波,琴声在水上飘过。越觉过去与未来间一切不可捉摸。

  圣修佩斯广场已是拉丁区边缘,这个大教堂,自从“达芬奇密码”出现后,因故事中有数段重要情节在此发生,吸引了不少遊客。其实这座被列为国家文物的宏伟教堂本身已有很多值得观看的地方,雨果曾在此举行婚礼,现仍常在此举行各种重要典礼。

  而每年六月初,教堂前的大广场上,就在印着“醉舟”全文的蓝波墙附近,是一连四天的“诗市”,像花市、菜市,诗像日用品一般,在街头摆卖。不知从什麼时候起,诗成为了学院裏或是知识分子们的特权玩意,令很多人觉得高深莫测、敬而远之,但其诗本是来自大众,属於民间的。

  就算在法国文化气息如此浓厚的地方,诗集和剧本都是出版界的“票房毒品”。除了一些经典名著如我们的“唐诗三百首”之类仍会有买者,一般现代诗集都大多数是孤军作战式地在茫茫人海间寻找知音,是非常吃力的。但偏偏又有许多不息心的痴人去做傻事。法国各地都有大大小小的诗节和诗市。以巴黎这个最为重要,有三百多个大小出版社参加。在绿溶溶的树荫下,围绕着大喷泉,逐档细看,再与三两友人,去一旁的露天咖啡座上聊聊,是盛夏一首怡人的生活之诗。

  结语

  古今许多文化人年轻时都来过巴黎。青春像未凝定的物料,易留下深痕,自己也不例外。在学生时代曾在拉丁区的梦特贝露堤上一间小画廊工作了两年,见过不少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来追寻一个或虚或实的理想,因而对此处的人地缘感受甚深。这些日子像无形的冷火焚烧,飘起的轻烟转眼不留痕迹,但烙印一生。写过一首小诗:“……被巴黎的魔力迷惑/……明天各奔前程/永无完止的迷津/留下了,也带走了/回想中永远的青春/……年来年去流,客来客去流/塞纳河安閒悠悠/不同的面孔/相同的蜃楼……”

  午夜巴黎的河边,定会遇到古今络绎不断的寻梦人。

  .绿骑士/原名陈重馨,在巴黎定居。著作有《绿骑士之歌》、《棉衣》和《深山薄雪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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