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丫岛一景/资料图片
南丫岛恐怕是香港最出名的离岛,不管是在国人还是在喜欢香港文化的外国人心中。南丫岛不仅仅是发哥的故乡,还有大海、自由和多元的文化。在从学校毕业后头两年,我选择了在南丫岛居住,现在想起,这两年的时光弥足珍贵,甚至可能是我在选择居住地上作出的最好的决定。
第一次知道南丫岛是因为大学中的一位老师,她年轻有活力,也愿意跟我们这些还什麼都不懂的半大学生交流。说起香港好玩的地方,她极力推荐南丫岛,也终於在一个周末相约成行。初见南丫岛,只觉放鬆,爬山出汗,看海发呆,还有各种极具特色的小店。
当时的我是个穷学生,但看到各种其他地方没见过的小饰品仍是心痒痒,老师面对这种情景似乎颇有经验,「喜欢就买吧,可能也就来这一次。」这句话在初次上岛的第二个月便被打破,这次没有老师的同行,我凭着记忆和当时还不太发达的旅行攻略app,从红磡辗转到中环,再坐了半个多小时的船终於到了这个我不知为何要第二次单独前来的小岛。
其实并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和非要来吃不可的东西,实际上南丫岛也并没有太多的景点,对当时的我来说,可能只是觉得这裏令人放鬆,只是在能看到海的小店坐着喝杯咖啡已经抵过这一路的时间和辗转。这时的我还是大二的学生,却已经在心裏想,如果以后能在这裏生活一阵子该有多好啊,省去交通的时间,就住在这裏,可以天天不慌不忙地看日出日落,满脑子竟都是小女生对於理想生活的幻想。
硕士毕业后开始工作,没了宿舍住,生平第一次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想住的地方和房子。第一次尝到自由的人总归有些疯狂,我没有丝毫犹豫地想到了南丫岛,也碰到了愿意和我一起疯狂的两个好友,大家一拍即合,从做决定到找房子、谈价格、签租约,前后用了不过三天。
冷静下来后,大家合计了一下利弊,虽然交通不便,花在路上的时间长,但胜在房子大,租金合理,更重要的是终於令大家都有了生活的感觉,甚至还一尝了我阳台种菜的梦想。搬家那天,我们三个女孩租了一艘快艇,从香港仔出发,至今记得那是个黄昏,天气很好,太阳快落在地平线下,因此阳光温暖、金黄、柔和。
快艇的速度很快,海风夹着溅起的细密的海水吹到我们脸上、髮丝裏,海面平静,金光粼粼,只有我们一艘快艇向着太阳的方向开着。我之后经常开玩笑说,那简直就是一幅奔向新生活的画面。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在南丫岛的生活。交通并没有想像中那麼不便,算好船期,早上上班,晚上约会并不会受到太多影响。南丫岛有两个码头,榕树湾和索罟湾,在岛上熟悉一段时间之后,我发觉索罟湾出发到香港仔的船离我工作地方更近,我就索性每天翻一座山,从榕树湾徒步到索罟湾,痛快地出一身汗再去上班。
周末便是说不出的惬意从容,和小夥伴随便找个小店吃个早午餐,或者去连同房子一起租下的天台叹叹私房下午茶,若想吃鱼,可以起个大早,在海岸边等着出海打鱼的渔民回来,有真正还生猛着的野生石斑。
海岛上似乎永远是晴天,在我记忆中的南丫岛一直都是阳光普照,温暖湿润。对於爱运动的我来说,南丫岛像是个天然的健身房,我可以尽情地在没人的山上奔跑,在没垃圾的海水裏游泳,在海中央划独木舟。耳朵裏听到的往往是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便是鸟的叫声,树的沙沙声,规律的海浪声。令人愉悦的一切都是免费的,是大自然的馈赠。我时而恍惚,这跟仲夏也需要穿厚厚西装的中环是同一个香港吗?
南丫岛带给我的不仅是感官和身体的自由,更令我在二十出头时看到原来这个世界上有这麼多种不同的活法和可能,没有太多的对错,而是选择和存在即是合理。写下这篇文字时,那些我以为已经忘记的人和事突然鲜活起来,不知那些曾在十多年前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们现在都怎麼样了。
住在我们楼下、长相帅气但穷得叮当响,为了追逐咏春梦来到香港的英国人Ruben;算是南丫岛的一道风景线,拥有令人羨慕的肌肉线条,与德国老公恩爱有加的琥珀商人富贵;全家定居在香港,浓眉大眼,但经常因为比赛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菲律宾裔拳击运动员Peter;经常与我探讨哲学问题,拥有计算机学位,但却靠打零工养家餬口的德国人Marco;有三个孩子,也是跆拳道高手,却羞於用中文说自己名字的日本人高丸……前两年我带着家人去南丫岛遊玩,想跟这些昔日的朋友联繫,却恍惚得不知世事应该从何聊起。
这样的两年时光可能是我这世人中不会再拥有的。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一句没有意义的废话,早在二千五百多年前,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便说过「人不能两次走进同一条河流」,辩证唯物地说,世界每一刻都在变,怎麼能重複相同的人事物。
唯心来讲,我的青春也再也回不去,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爱过的人,曾经有过的惊讶和好奇心都无法複製,我也无可避免的成了一个有牵绊的中年人。但好在人会老,但记忆永存,且这份记忆深入骨髓,印进身体,我想这便是青春和自由的意义吧。